“林老师啊,你辛苦啦。没想到你这儿什么也没有啊。我们都在工地上挑
河,也没往这方面想。”
“雨下得太大了,我们走到水南的时候,那座简易木桥跨了。我们又都绕到大池那边,耽误了很多时间。”
“伢子在这里让你劳神啦。这草在雨天是越挑越重啊。你们老师的担子也是越挑越重的。越到高年级,越难教了,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“葛校长来了。我们把这草堆在哪里才好呢?”
家长们七嘴八舌说着话,林老师并不完全认识是哪位学生的家长。见着葛校长和王校长过来,林老师说:“葛校长王校长,这草我不能要的。家长的东西我不能收。”
葛校长和王校长微笑着和各位家长打招呼,他们居然互相都认识,而且都特别熟悉和亲热。说起话来,一点也不客套。
葛校长说:“感谢你们支持我们小林老师。你们把草都堆到小屋后面窗子下面吧。中午我请你们吃饭。”
家长们赶紧说:“不用客气啦。我们还要绕到大池那边才能回家。回去以后我们还要到水南那儿去搭小桥,不然孩子们回家过不了河。”
寺上的家长把草堆搭好,几个人脱下雨衣,盖在草堆上。任由自己淋在风雨之中。
“我们的草都是草堆中间掏出来的,不能淋潮了。不然就不能煮饭了。”他们说着,慌慌忙忙地打过招呼,身影很快消失在西边的雨雾中。
王校长看着草堆,对葛校长说:“葛老师,窑场早已停火了。林老师没有地方吃饭,不如找人来把农科队那只烂灶修理一下。买一口锅,让他自己烧饭吧。”
葛校长推开已经四分五裂的木门,背着手看着那口烂灶:“这都十几年没用了,恐怕修不好了。再说,就这么点大的小屋,又要烧伙又要住人,会引老鼠来的。”
葛校长是王校长的小学老师,人少的时候王校长不叫他校长:“葛老师,要不然,我们自己来试试吧。糊点泥巴先用着。灶台即使塌了,也打不死人。我马上来量一下口径,叫供销社从县里代买一张铁锅过来。”
葛校长不置可否地沉默着。他在花观街乃至全县具有很高的威望。一般情况下,是不会轻易表态的。他办事很果决,从不婆婆妈妈。
“土灶你负责整修,铁锅我去想办法。你现在就量尺寸。”
王校长立即拽来两根稻草,拴在一起作为绳子,把灶口的直径量出来了。
葛校长瞪了他一眼:“你叫我拿着两根稻草,去跟供销社主任说买这么大的铁锅?不怕人笑话?要用尺子量,记在纸上。郑人买履学歪了。”
王校长是教数学的,他很快拿来木制三角板,用改作业的红笔把直径记在手心上。他不太放心,又量了一次,修正了误差,又在手心上记了尺寸。葛校长掏出一包烟,散给王校长一支,自己点着一支:“把尺寸记在我香烟纸上。你刚才去拿三角板,就记不得带一张纸过来记?”
“老师,真是连一张纸都没有。总不能用学生的本子和老师的书吧?这学期,还有二十几个学生没有交费用。会计那里一分钱都没有了。”
葛校长抽着香烟,沉默了。过了半晌,他才说道:“明天我到县里去一趟,看看教委能不能支持我们一点。我们普及教育搞得好,上学的孩子多了,可是,没有钱交学费的也多了。乡亲们确实困难。等天晴了,我们搞一次大家访吧。特别困难的,就不要逼孩子了,太可怜了。”
王校长把铁锅的口径记在葛校长的香烟盒上。他们俩慢慢走出小屋:“小林老师是个难得的好老师,我们要想方设法留住他。你赶紧找人来修这个土灶。天越来越冷。我到县里,争取自己把锅买回来。”
“是啊是啊。这么多年,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好老师。他做事从来不挑三拣四,真正是任劳任怨。你看他的课表,课印盖满了。作业都是休息时间改。”
“毕竟还年轻,也不要让他太累。我们每家都有田要做,又要上课,也都非常劳累。但愿他能理解。”
后来,他们俩站在小林老师的教室门口,王校长说:“林老师,葛校长要给你买一口锅。以后你就在小屋里烧饭。可以吗?”
“葛校长好。我没带钱—钱都给我妈妈了。”
两位校长都笑了:“这是公共财物,不要你掏钱。我明天到县里看看。说不定明天就买回来了。王校长负责给你维修土灶。”
林老师红了脸。忘了说感谢的话。
晚上,孩子们都放学回家了。老师们也都回去了。小林老师围着草堆看了又看。伸手摸了摸王校长钉好的薄膜窗户,铁钉并没有完全钉进木棍,都留了半截,然后被弯过来,重新钉下去,压在又黄又厚的薄膜上,这样再大的风也掀不起来了。那个小小的草堆,仿佛是一团旺火,让他浑身温暖。
林老师推开快要散了架的木门,感觉屋里温暖无比。冬天的严寒丝毫也没有消退,气温在继续下降,但是,小林老师的心里暖暖的,在持续升温。
本章已完 m.3q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