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来石头成精也一样要吸收日精月华，你果然是个小妖怪！书中言，凡草木成妖，必须受月华精气，又说庚申夜月华中有帝流浆，形如无数橄榄，万道金丝，累累贯串垂下。六十年方得一次，是不是真的？”向来书中这些，郁离都当是神异故事看的，此刻却如一个新世界在他面前展露出光怪陆离的面目，难道都是真的？
芒芴又恼了，叫道：“什么小妖怪，我不是妖怪，我的年纪比你大上万倍不止，你要尊重老人家，不许再叫我小妖怪。”
“啊，万倍不止。我现在十九，秋天便到二十，你若比我大上万倍，岂不是要有二十万岁。那确实不是小妖怪，原来是老妖怪，失敬失敬。”郁离看着芒芴稚嫩的小脸，有些不信。
芒芴坐在草地上，揪起一朵小黄花，把花瓣一片片扯下，忽地一声长叹，“胡说，什么老妖怪，我是老神仙。唉，要是从头算，万倍也许不止。只是化灵之前我无智无识，一团混沌，自然不记得，这天下也无人可知，我算着我总得要百八十万的年纪吧。总有人想要找鸿蒙石，包括这个莳末老妖。而我就立在涤云台净心池畔，人来人往的，却一直没人识得。要不是你，我还是一块顽石呢。我的样貌与心性相关，心性又与修为有关，你们每年长一岁，我却不是，唉，好愁啊，我也想长得又高又大俊美非凡，省得要仰头看人。我需得抓紧时间修炼，快快长大。”芒芴小脸皱起。
“最近几百年，此界的结界似有松动，邪煞之气渐增，附近也出了几个妖精，像那个乌龟精，被玉灵点化，已成精三百多年，先是从潭底找了许多玉石放在溪水里，让人捡拾。后来溪水里不放了，而是引诱人挖洞采石，现在山脚挖了许多洞。这几十年来，每年这个时候，都要引人投入潭水中做祭品，施法引动天外玄雷，想把山给劈开。不过，虽然随心砚又融进山体，其中已无镇邪之力，山石也将有所变化，不再有玉。当然没有最好，那些采玉人的十不归一，死伤者不计其数，当真是人为财死，鸟为食亡。不过，你到底要不要学我的芒芴补天神功。”芒芴叽叽喳喳，口不停歇。
“好吧，你是老神仙，小师傅，我学，我学，还请赐教。”郁离又捏起一根草续进去，又问道，“你在这里等了多久？”
芒芴道：“从我们闯入此界算起，已是三千六百一十二年，我每天忙着感受山川气候之变化，观察日月星辰之流转，推衍此界之方位，还要听那些在我旁边来来去去的人说话，不想转眼间就过了这么多年。”
郁离咂舌，感叹时光易逝，突然想起一事，道：“原来那块刻着嶽字的大石头是你变化的？”他记得他拍了一下那块石头，石头就裂开一道缝隙，原来冥冥之中，自有缘由。
芒芴嗤笑道：“可笑那些人，都想找到与愿印，而我在就立在山边，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，在我身边来来去去不知多少次，与在长余界一样，谁都认不出我来，当真可笑之极。只不过那些人都不知转世轮回多少次了，道心不存者，元神或许离散，估计现今没人还记得起这些。也不知他们的宗门教派、家族传承之中是否会有些记载。”
“你掉的那些石屑怎么回事？难道风吹日晒，有些风化了吗？不会有损伤吧？”郁离担心的上下打量芒芴。
芒芴气恼道：“什么风化，我是先天灵石，怎么可能风化，那是时日久了，尘沙积聚固化而成，抖抖就掉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一边说着话，郁离手下不停，很快就编了一双草鞋，洗干净脚，把鞋穿上，青草鲜嫩，多走几步只怕还要踩出汁水，对于草鞋的不完美郁离稍觉遗憾，“如果用干稻草会结实些，这个坚持到山下，买双鞋来穿吧。”
一头小鹿从林中探出头来，走近郁离，在他身上闻嗅，十分天真可爱，郁离蹲下身，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，爱不释手，直到它被远处的鹿鸣声呼叫离开。那小鹿一步三回头，似乎颇为不舍。
日过正午，郁离也歇得差不多了，继续下山。
山坡越向下越陡，红马虽然矫健，依旧行走困难，只好找寻缓坡盘旋而下。到了山下，西天边残阳如血，东山上星辰渐起。
山崖前水波浩渺，许多雁鹜在水中游曳。两只野鸭一前一后飞临而至，棕褐色的雌鸭落于水面，一只绿头雄鸭正在水面徘徊，看到有雌鸭飞临，迎上前去。空中随后而来的雄鸭见状，大为着急，翅膀扇动，伸长喙向水面的雄鸭攻去，二鸭顿时打成一团，水花四溅。不远处两只??正相对而舞，被水花惊到，慌忙避让。片刻后，后来的雄鸭不敌，狼狈而逃，落到远处的水面黯然神伤，遥遥相望。
而这边，已是情投意合，相约白头。斜阳烟波里，比翼竞欢歌。
芒芴看得兴致勃勃，拍手道：“啊呀，快看快看。”红马凑过头去，和他一起看，斜阳渐没，水面的一群水鸟陆续隐入对岸芦苇丛中，不见了踪影。
芒芴有些惆怅，道：“天又要黑了，郁离君，接下来我们去哪里？”
此处应是在嶽山之南，他所来之处在西北，郁离记得应是在东南方有一山梁，跨过去之后，有山路通向天泽郡。山路可能要走数天，中间路过几个小山村，或需露宿山野。郁离的钱都放在背囊里，干粮和行礼放在包袱里，如今都丢了。出门在外，无钱寸步难行，难道要返回家去取些钱出来？如果知道他这几天的遭遇，只怕父母姐姐都不会再让他出来了。
“我们回之前避雨的山洞里找找包袱，背囊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。如果找到最好，找不到就只能先回中梧郡，去看看能不能赚点钱好继续赶路。”
打定了主意，辨认了方位，刚走出几步。青光一闪，迷榖子出现在他眼前，长揖倒地，道：“多谢郁离君拯救嶽山众生灵，郁离君打算向哪里去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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