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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贾雨村与王熙凤·红楼梦之平行时空】

【39.】

乌篷船漂荡在秦淮河上,星星点点,划开涟漪。

弯月在乌云之中游走,风声簌簌拍打着窗棂。

金陵城恢复了往昔的平静,兄妹二人被接到王家府邸。

雨村合上窗,转身端详着床上失而复得、正在熟睡中的小妹。

回想着一个时辰前,妹妹给自己讲述的惊险遭遇,他踌躇要不要把真相立刻告诉太太。与其说他不相信金陵,不相信小妹的哭诉,道不如说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。

要知道两个月前,这里的一砖一瓦还都沦陷在锦衣卫的熊熊火把中。

总之,小到这几十天,大到这一年都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故事。

“还好,你平安回来了。不然我怎么向天上的父母交代。

然而,相依为命的我俩,明天又会经历到什么呢?是否还能否极泰来呢?

如果说:寻个好人家,做点正经事情——这点普通人卑微的愿望背后都有如此关乎性命的代价要付出,那明天、后天、每天还会是这样吗?”

雨村拷问着内心。毕竟,当刀剑真正顶在自己胸口,一幕幕命悬一线的时刻真正发生时,究竟该怎么办,满满的圣贤书中似乎又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。

“也许,对于自己,抓住一条绳索已然是老天的恩赐了,只是这看似一步登天的绳索中果然有一步登天的风险。

原来:再高大的影子也仅仅是光线的投射,谁也不是盖世无敌的救世主,即便金陵王、太太、二城主都有他们不为人知、隐匿的苦涩。

都说趋利避害,但趋利与避害本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。

是啊,每个人无非都是具血肉之躯罢了。

就像流经金陵城的秦淮河,船有大小软硬,材质新旧,但航程却又殊途同归。

一条河上,本就是你渡我,我渡你,渡人渡己罢了。

碰到了,也许就是老天为自己筛选过的珍惜。”

“珍惜,唯命运所不辜负。”

小妹一个翻身,哥哥塞了塞她的被角。

当左心室给右心房一个释怀的答案后,避免自己再胡思乱想,雨村果断掐断了回忆。

他翻阅起那本《几何原本》,手中一张纸,一根碳条,从起初的似懂非懂到如今能推导演算出上面的一点一线一弧一公理,鸡鸣寺柴房的日子里,正是这本神奇的书伴随自己度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。

总之比起二城主递给来的剑,自己更擅长驾驭书上的图案和数字。

书页上的符号宛如一颗颗点燃前路的星星,投射在整个黑夜穹幕中。

“人生总有方法,出口总有路径。”

——雨村笃信这便是揭示整个宇宙密码的宝藏。

他披上了衣服,爬上了房顶。

挂着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,他依稀看到了星星间一条条看不见却连在一起的线。

星星连着星星,星星连着月亮,

月亮连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那一间。

那是熙凤一家的房间。

红烛下。

一针一线在补服间上下穿梭,太太在给王子胜缝补着官服。里屋的熙凤睡得香甜。

钢针刺入‘云雁’的眼睛,一不小心,扎在了她手指上,鲜血染红了白羽。

“疼吗?”王子胜抓住太太的手,递上一枚白色丝帕。

“不疼。”

“是啊。刀剑都奈何不了你。”

“你我夫妻,保护大人本就是我分内之事。明日金陵复朝,我抓紧把它补完。”

“我有一事不明。”

“老爷请说。”

“你,怎么能够单枪匹马闯入北镇府司,把我救出来?”

太太没有回话,剪段丝线,撑起全新的官服。

“老爷,绣好了,您试试。”

王子胜重新穿上猩红官服。他摸着补服上云雁血色的眼睛,云雁也盯着他。

“我这两天见了几位员外,都说:耽误的订单会抓紧赶上。金陵城还是老爷的金陵城。”太太拍打着官服说。

“一根钉子钉进去,自己要是不疼没人会去说,但谁都知道那里是块疤。

我们不能看他们说了什么,要看他们做了什么。”

太太刚想摸出那封信。

“啊呀!”一声,突然间王子胜手捂住屁股,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。

“老爷忍住。”太太急忙搀扶住。

这是一个毛乎乎、干巴巴不可思议的臀部。

剧烈的疼痛伴着羞辱感不断出现在自己身上——那是一种万箭穿心的、从里到外的、仿佛人兽同体,相互依存又相互排斥的,一种无法示人且不可描述的剧痛。

如同成吨的白银在熔炼下化成了银水,浇在了屁股上。

太太赶忙从柜子里找出金疮散,脱下丈夫的官服,试图再扒下他的裤子。

“不要动。”

“老爷!你!?”

屋里烛火晃动,一时无声。

汗珠滴滴答答从王子胜的额头上迸出,他痛地几近昏厥。

就像第一次弄脏内裤的年轻人,他勉强被脱下了裤子。

烛火下,是那张敷着羊皮的人屁股。

“那只小羊救了老爷的命。”

太太点着金疮散轻轻地说。

王子胜趴在床上默不作声。

“爹!”熙凤被吵醒,打着哈走了过来。

“啊!爹长了一张羊屁股!”女儿注视着父亲毛茸茸的伤患处大叫。

“熙凤,别瞎说!”

王子胜紧闭双眼,昔日那个金陵的主宰。此刻,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。

“你快睡觉去,让你爹好好休息。”

女儿一步三回头,回到自己房间。

“老爷别胡思乱想了,忍忍就能睡了。”太太说着,用面巾擦着他冒汗的后背。

剧痛下之下,王子胜牙齿咬破了床单,床上的被褥已经湿了一整片。

迷离中,他仿佛穿上了朝服,胸前的云雁双眼流淌着血泪。

同僚官员都冲着他揶揄道:

“你长了一张羊屁股!”

“一张羊屁股!”

“羊屁股!”

……

星空下,窗棂前,身在一府的另一隅房间。

迎着江风,王子腾同样注视着这间房里的红烛闪烁,将杯中的西洋烈酒一饮而下。

他转过身,看着墙上的一封宝剑,一幕一幕闪现在眼前。

……

【40.】

他转过身,看着墙上的一封宝剑,一幕一幕闪现在眼前。

多年前。

冰天雪地,白雪皑皑,战马嘶鸣,天朝军队被不计其数的敌人团团围在城垣之下。

高丽的战场此刻就是修罗的炼狱,手握东洋刀的武士像如潮的蝼蚁一样,被砍杀了一百,又上一千,似乎永远也杀不完杀不光。

眼见身边的兵勇一个个倒下,王子腾与水溶背靠背紧握手中的宝剑,二人体力渐渐不支。

“这边!快突围!”

“你是少王爷,我掩护你,快跑!”

“天子守国门,沙场之上,没有贵胄,只有亡臣!杀!”

白雪、鲜血、尸山血海、一片黑寂。

……

冰冷的破庙中,松枝升起篝火。水溶血肉模糊平躺在地上,迷离中似乎在等待着阎罗的召唤。

王子腾推开门板,风雪灌入屋内。他赶紧阖上门,掸了掸身上的雪片,一只被猎杀的狍子扔在地上。

半个时辰后,铁质的头盔中飘出肉香,不一会一勺肉汤罐进了白袍将官干瘪的嘴里。

“我们会死在这里吗?”水溶苏醒了说。

“你恢复了,就不会死在这里了。”

“你是我的救命恩人。有什么愿望?我都能帮你实现。”

“等你能先活回到京师再说吧。”王子腾将匕首烧的通红。

“啊!”水溶大叫。

“好了。坏肉已经剜下去了。再晚你这条腿就没了。”

说着,他将药草敷在了水溶的伤患处。

“没想到你一个少王爷会跑到前线——学你的祖宗,又一位勇敢智慧的瓦剌使者?”

“你,想听实话吗?”

“就知道你们这些王室,从来说的都是假话。”

风雪拍打着门板。

“刀和琴,我本以为一样的拨弄:优雅、写意,亲自感受沙场的快感。

没想到:无数断肢残臂,腥臭的尸山血海——战争,原来是这样。”

“呵呵,看看你这支腿。如果优雅让我们能活到明天?!”

王子腾紧了紧水溶腿上的止血带。

“你臂上的文身是只凤凰吧?”水溶忍着剧痛说。

“好眼力,是凤凰,更是我的一个秘密。”

“我原来有个妹妹,就叫凤。”

“你们皇家,除了龙,就是凤。”

“好吧,把你的小秘密藏好,可别让别人给抢走了。”

“你手上的是?”

王子腾指着水溶左手上的手串问,他狠狠抓住了他的手。

“鹡鸰鸟念珠。这鸟是我这支皇族独有的族徽。喂,仁兄,你能轻点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族徽?你说你有个妹妹?她叫凤?”

“怎么?不可以吗?我那个妹妹,琴棋书画,冠绝常人——是我最喜爱的妹妹。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。”

“……?!”

她,我的师妹,竟然是北静王府的郡主?!王子腾血脉翻滚,脑海中一个个问好。他将手里肉汤放在地上。他呆呆地看着屋外依旧的大雪纷飞。

山神破庙里一片寂静,只有劈劈啪啪的焰火声。

“少王爷,你刚才说的承诺是真的吗?”

“我是王,不骗人。”

“我哥哥,现在被关在北镇抚司的狱神庙里。他辅佐过先皇,是忠臣,更是能臣。”

……

火在烧,雪在飘,

火在飘,雪在烧。

王子腾睁开眼睛,墙上一封宝剑,用手轻抚,多年前的沙场戎马,弹指挥间,惘如隔世。

突然窗外掷进了一个木匣。

王子腾捡起,借着灯火,多年来,他已熟悉这种打开信件的方式。

……

【41.】

一缕晨光照在鸡鸣寺的大殿内,三叩首后太太凝视着佛陀慈祥的面容。

庙门口的千年银杏树下,雨村将几十页画满图案的羊皮纸按顺序连接在一个齿轮上,装在了一个用木板和牛皮做的盒子里。侧面一个摇杆,正面留了小孔,上面是一块通透的琉璃。

小妹摇动起摇杆。“你从这里看。”他对熙凤说。

船夫拉纤,男工烧瓷,女工烧丝,老人采茶,画面上的人伸出手迈出脚,一幅幅江南活色生香的画面流动在小孔内。

熙凤拍手惊叹,小沙弥争相来看。

“和你的万花筒很像,其实好东西道理都差不多。”雨村说。

“但是这个能动!”

“或许,以后,还能出声音。”

“哇!不太可能吧!不过大哥哥,我对你有信心,在你手里,什么都能造得出来!”

“嗯,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

“?”

“还记得你塞给我的那本书吗?里面的:点、线、面、符号其实是很多道理,都能用在这些物件上。以前我只会鼓捣,直到在看了那本洋和尚的书。”

“嗯,一处通,处处通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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