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州府
一辆华丽马车缓缓进入城中,车厢外的玉饰在余晖中闪耀,车夫手持马鞭,警惕地盯着迎面路过的贩夫走卒。
车厢内,王家家主王之曦正襟危坐,凝眉思索着,似是心事重重。
不多时,行至路口,车夫身子往后一倾,将一只手伸进帘中。
王之曦摸出一张字条,递于其手中。
车夫轻瞄一眼,只有“绕圈”二字。
心下领会,将那纸条塞入口中吞了,提僵驾车,沿街绕行起来。
这盛州府虽是东接东莱城,总归抵不上大都繁华,街道店铺稀疏不少,比之东宁府都要逊色些,又因西临西护,番邦外人间杂其中,或驾骆驼车马,或挑货而行,三五成群,也算热闹,那聪慧的商贩,学会了制作番邦美食,置于道旁叫卖,吆喝声和着烤肉烤饼香味四溢开来,也是别有一番风味。
马车行了半注香的功夫,王之曦抬手掀开窗帘一角,低头透过缝隙望去,见日头沉至檐后,自语道:“哼,酉时未至,行事还是这般糊涂。”
正欲放下帘子,眼神不经意间扫过街边一位乞儿。
这乞儿虽是衣衫褴褛,身似有残疾行进不便,五官却是菱角分明,眉宇轩昂,面颊刚毅,透着英武气儿,并不像凡夫俗子,王之曦心下好奇,那乞儿正巧对过眼来,四目相对一瞬,乞儿目光躲闪,低头俯身捡起那路边残剩烤饼,往口中送去,似是沙石杂碎太多,呸了一声,尽数吐了。
“可惜了,这等面相落魄至此。”王之曦轻叹一声,放下帘子。
马车又过一个路口,那车身微微一倾,玉饰摆着穗儿向外荡去,那对面竟也缓缓行来一辆,车夫凝眉一望,手指作诀伸进帘中通报。
王之曦冷哼一声,却不搭理。
两辆马车渐行渐近,在这繁杂的街道中擦身而过。
却见一道人影,在车尾交错间一闪而过。
“王家主,好久不见啊,今次怎的不在东莱城中相会?我这路途平白多了二百里地呐!”一位中年男子掠身而入,眉眼微笑,也不多礼,径直在王之曦右首坐定。
“司马家主啊,现下东莱城中,景帝太子耳目众多,要紧事还是出城说罢!”王之曦手拍着大腿,见那左首依然空着,眉头紧皱。
“这慕容桀路途最近,竟还没到么?”司马镜也是略有诧异。
两人正说着,那车夫又执诀将手伸了进来。
“这不来了么?叫咱们等他啊,他便开心了,跟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。”王之曦也不掩饰恼意。
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夹杂木轮碾压、车身抖动的各种声响,愈来愈近,一个身影略为仓促的钻进车厢,年轻几分,面带歉意,见司马镜也在车内,反而笑了起来,躬身拱手道:“哈哈哈,又让两位大哥相候,我慕容桀可是荣幸之至呐?”
“这一天到晚,到底忙些什么?司马家主越千里而来,都比你准时那?”王之曦皱眉说道,面色不悦。
“害,司马大哥定是空手而来,哪像小弟我心意十足,准备了西边难得的珍馐,可不得多费功夫么?”慕容桀说着,笑容更盛,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,伸手将那珍馐掏了出来,摊在手心,竟是几块雪白如玉的糕点。
王之曦冷哼一声,愈是嫌弃,倒是司马镜捡了一块放入口中品评起来。
“入口柔顺,清爽甘甜,呷之丝丝如冰,嚼后微微泛酸,回味倒似几分兴州府的玉林莓,酸甜交织,余韵悠长,这又是哪里的宝贝了?”司马镜边吃边评,眼色微亮,看向慕容桀,似是不过瘾,又捡起一块。
“不愧是我司马大哥呀,这嘴上境界可比武道高深多啦!”慕容桀轻笑一声,捡出一块递给王之曦,见他不接,便自顾吃了,长嗯一声,闭目续道:“这美味可不容易呀,得用北凉冰原府十年往上的晶鸟,活杀一个时辰之内,取出延髓,用那玉林莓熬出汤底,再佐以西月氏的并蒂花糖增甜去色,细火熏蒸之后,冰冻七日,方大功告成,这小小一块呐,便需十只晶鸟。”
慕容桀沉醉在味境之中,全然未见王之曦面色渐渐难堪。
司马镜见了,赶紧将手里那块放了回去,抬脚轻碰慕容桀以作提醒。
“这等杀生取髓的非仁之物,亏你还有脸炫耀?”王之曦出言讥讽,抬手掀开帘子,见天色渐墨,皱眉续道:“找你们来商议大事,你俩倒是研究起吃喝来,不如就此散了,各自安好罢。”
“王大哥说的什么话呀,我这不也是一番心意么?”慕容桀讨了没趣,面有恼意,将那糕点胡乱收了,就手从窗帘处甩了出去,白玉般的糕点零落在地上,让路人稀奇不已。
王之曦瞪他一眼,也不管他,开口说道:“这许如意的事,办得可干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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