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罗有些惊讶。他以为莱曼无所事事，整天就呆在办公室喝茶看报，想不到消息还怪挺灵通。至少报纸上不会写利弗茨大学占有诺恩商会多少多少的权益。
“科尔顿和我说了。不是什么大事……”莱曼又换了个说法。“但这个资金量，确实有点麻烦。处理起来要花些功夫。谁能想到里斯尔河主航道上会沉船呢？天上还要我们出一份调查报告。总之别太往心里去。人嘛，总会犯错。”
其实是安德鲁犯的错。
当然，保罗完全没资格说他。安德鲁投资失利，而保罗连魔法专业的预算表都看不明白，是彻头彻尾的外行。要是他自己来，说不定会出更离谱的纰漏。
保罗起身和莱曼告辞。架不住他的热情，离开公署大楼后，又一起走了好一段路。
他真相信我会被调到别的部门，而不是被彻底遗忘？保罗不敢打包票。或许，被彻底遗忘也不错。只要那个小绿本没作废，就能招摇撞骗混口饭吃。
还剩最后一件事没做——给妹妹密瓦妮娅写信。
几个月前才跟她说，自己定居下来，这几年都在利弗茨大学。现在却不得不再写封信过去，说自己……
保罗编了个借口。“学校要求做社会调查，考察并记录各地的圣礼。”他决定继续胡扯几句。“我想探究地理环境对圣礼的影响。约克省在西部，我计划去东部里斯尔河沿岸各省考察，看看能否总结出什么。直观上，气候条件决定当地农业劳作时间，而圣礼的具体安排，又与当地已有的作息规律相适应。我想通过实地考察，验证这个猜想。”
不完全是说谎——或者说，即使密瓦妮娅问起来，这个谎言也不会很快被戳穿。保罗确实计划去东部各省旅游，边旅游边思考之后怎么办。他实在不好意思跟妹妹说，自己在外面这几年，啥名堂都没混出来。
现在正好有空回去看一眼，保罗却不敢。这个时间点，他必须向遇到的所有人解释，本应在利弗茨大学攻读硕士学位的他，为什么会出现在约克省。言多必失，还是不回去为好。给他们留一个美好的念想。
“之后要跑很多地方，不会在特定的地方常住，收信也不方便……”保罗继续写道。跟妹妹直说，接下来几年都别给我寄信，似乎显得不近情理。点到为止吧。“随信附上五枚金币，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信投递出去，保罗背起小包，登上开往埃特里亚的客船。
地面巫师、教明会、魔法在地面的发展……这一个个宏大的话题，都与保罗无关了。他曾被寄予厚望，却一遍又一遍叫人失望。
埃特里亚没有我的家，利弗茨也没有。那个曾经可爱、调皮、时不时耍大小姐脾气的莉泽尔，自己也跟她闹得不欢而散。话说回来，被利弗茨大学开除的如今，倘若莉泽尔再向自己告白，也没有师风师德的顾虑了。
靠着甲板栏杆上，风夹带水气吹到脸上，保罗不禁干笑一声。她怎可能喜欢现在的自己？诺恩商会破产，自己没能挺身而出保护艾希娅，甚至连她那卑微到尘土里的愿望都没能满足。只要一个善意的谎言，只要跟她说，“你设计的魔法很棒，你努力了”。
这也是露恩女神降下的神罚的一种吧，保罗想。而莉泽尔，她肯定无比后悔，去艺术馆那天竟被我一番花言巧语搞得鬼迷心窍。
别了，一切温柔对待过我的人。保罗长叹一口气，回到船舱里。
本章已完 m.3q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