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世怀初入玉京,诸多京中礼仪还不甚熟悉,”相国小姐抢道,“还请公子宽恕。”
如此护着,倒还真是扎眼的一对鸳鸯。
小寒心中愤愤,不由咬紧了牙关。这吕世怀入京前,分明摆出一副情深如许的模样,送来的信件每每到了珈佑那儿,无一不是令人唏嘘。
甚至小雪还来小寒的面前感叹过几回,说世间果真书生痴情,多如尾生抱柱,忠贞不渝。
到底还是个多情胚子。
“既然相国小姐为你求情,”楚恒顿了顿,稍收了言语中的尖锐之感,“便劳驾吕先生,推着我走一段罢。”
二人视线相交,眼底的思绪昭然若揭。
言下之意是,有些私心里的话要同他讲。在场的诸位都是聪明人,哪里会不明白楚恒的意思。大寒默默让出了轮椅后的主导位置,吕世怀无奈行了礼,小心翼翼地握过楚恒身后的木制把手,徐徐推动。
人声鼎沸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起彼落的交谈声中旋转。百姓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里,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朴素商贩;时常有富家公子醉酒而归,纵有三四个家仆掺着,依旧是一道儿的东倒西歪。
常人不认得三公子,却认得他那名贵的衣料和轮椅。
众人缓缓向热闹处行去,大寒和小寒特地放缓了脚步,相国小姐亦在二人的视线监视下不得不退了些许,不去打扰前头的两人。倒苦了她这一心一意的主儿,一直在人群间遥遥望着那名儒雅书生,神色焦急。
“相国小姐的贴身婢女呢?”小寒问道。
“我是……偷着跑出来的。”她语调渐轻,依旧焦急地望着楚恒的方向。
大寒和小寒交换了个眼神,不再询问旁的内容。前头的二人久不出声,直至拥挤的人群将他们和后头的三人隔开。
人潮不息,相国小姐再听不清他们的言语,二人方安心地开了口。
“你待她倒是好。”
便是不说,吕世怀亦知道楚恒所指何人。
“公子过誉,微臣……”
“不顾女子声名,便哄得人愿意同你远走高飞。若是司马相国怪罪下来,你又当如何同他解释?”
“是我骗了她出来。”吕世怀答道,“同旁人都没有关系。”
“呵,”楚恒冷笑一声,一手不由地攥紧了腿上昂贵的兽皮毯子,“好一个道貌岸然之徒。”
“公子不也如此么?三公子一早就知道,我与音小姐交换了定情信物,那本不过是我进入相国府的法子……”吕世怀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,“可你非要将此事告知与兰儿知道,累得我此生,都再无法同她亲近分毫!”
“看来,你很清楚她想要什么。”楚恒轻笑道,“你若是能一心一意待司马音小姐,装上一辈子,反倒没人能说你什么。”
你就是跟别人演上一辈子的恩爱夫妻,兰儿也不会怪你什么。好歹,还算你全了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法。
“三公子……这是要断了我的退路。”
在兰儿面前,三公子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。
“我是在推着你,往前走。”楚恒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,眼底笼罩着深深的阴霾,“更何况,男子三妻四妾,本就是常事。”
“公子至今不曾娶亲,”吕世怀嘲讽道,“是在等所谓三妻四妾,还是同我一般,定要寻个家世显赫、对未来有所助益的女子呢?”
“我与你不同,不需要用女子铺路。”
“是了。公子本就身份显赫,与我有云泥之别。公子自身的家世,本就足以成全许些念想。”
楚恒闻言,微皱了眉,似有不喜。吕世怀言语间涵盖了太多内容,先是楚恒算计吕世怀的一桩事为他所知,而吕世怀亦非坐以待毙之人,竟趁着无人察觉时反过来探得了楚恒的秘辛。
尤其是,楚恒的母家家世一则。不然吕世怀,也不敢如此言语讥讽。
“你果真不曾令我失望。”楚恒只觉吕世怀是只野性十足的猛兽,顿时起了征服之心,正是他这般敏锐果决的行事令人高看一眼,轻笑道,“是一块极好的璞玉。”
“公子过奖。”
“吕先生已将旧事翻到了此处,自然也知道,我想要什么。”楚恒索性开门见山道,“我有一物,还需……替兰儿转交给先生。”
吕世怀一愣,急道:“什么?”
“不急,”楚恒笑道,“我一向腿脚不便,今日难得出来,自要体验一番湖上游船的妙处……有劳吕先生了。”
周遭人群往来,方才他们谈话间皆不敢把话放在明面,人头攒动,保不齐何处就藏了个谁家的眼线。一旦到了湖面上,水载舟而行,彼时再想轻易闻听他们交谈的内容,便非易事了。
吕世怀心下了然,带着楚恒一道儿去了湖边,租了一叶扁舟,船夫则是由大寒代劳。小寒拎了司马音小姐另租了一艘,就跟在楚恒和吕世怀身后的不远处,既保障了司马音的安全,也让她能安心些许。
湖水晶莹透亮,犹如一面巨大的宝石镜;碧波清风,激起层层涟漪微微颤抖;绿柳如丝,低语着春日的温和。
乱莺啼春晚,灯烛枕镜湖。万绦垂柳压尽春光,夜色无边水茫茫。
空翠烟霏舟泛空,人似镜中行。
舟上竹篷内置了一张漆木小桌,二人分坐两侧,大寒则是在船头撑着长杆,缓缓催动了水波后行。月色如纱,洒入朦胧深邃的半空,与街上溜出的暖黄色灯光种种相得益彰,淡淡地染亮了半边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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