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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胡!”秦典墨心头一惊,高声喝道。

梁人的队伍很快将身形僵滞的男子围了起来,在原先长矛的窟窿后复又添上了许些刀伤、剑伤,直至他彻底没了声息,倒在沙土之上。

秦典墨愤然抬臂,却因剧烈的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,左臂更是不知为何而麻痹抽搐,僵硬失控。他垂首瞥了一眼手臂上的半截断矢,箭簇没入肌肤的地方已在火光下隐隐泛黑,显然是箭上毒物入体。

人群吞没了男子身影,涌来的梁人将老胡的尸身踩在脚下,继而浪潮般向秦家军众人袭来。秦典墨被迫连连后退,直被逼入烽火台与城墙石壁的死角,这一支小队只剩下七八人尔。

“少将军!”挡在前头的少年吼道,奋力拼杀着敌军,“东南方向为树林,我们兄弟几个护送你过去!一旦入了林子,他们休想再围剿……”

“嗖——”

冷箭破空而来,径直刺入少年的喉管,穿颈而过。

鲜血喷涌,硕大的一抔血液泼洒般从颈间倒灌而出,染红了他里衣的洁白衣襟。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,化作模糊不清的喘息声,渐渐淹没于战马的嘶鸣中。他张大了口,意图说些什么,取代了话语的却是腥甜的血液和中断的咳声。

人群之外,秦典墨赫然瞧见那马上的男子,一手执弓,弓弦因刚射出一箭而剧烈震颤着。二人视线相对,秦典墨心中暗骂一声,再度想抬手反击,却被那麻木感牵住了动作。

这等麻痹滋味,已然逐渐蔓延上肢,似有顺着血液通往心脏之感。秦家军将士已无路可退,前方是攒动的梁人大军,背后是冰冷坚硬的石墙,再算上空中时不时射出的弓箭和重弩,可谓插翅难逃。

更可怖的是,其中掌管弩车的梁军队伍竟将矛头调转,锋利的弩箭正对秦典墨的心口。

石墙上有许些被重弩撞开的缺口,以及砖瓦间存在的裂痕,无一不是梁军攻打时留下的战绩。剩下的几人中亦有眼尖的,不要命地挡在弩箭对准的位置,势要以命抵命,誓死护下秦典墨来。

“将军!快走!”另一侧的少年已然豁出去了性命,竟以身躯抵挡梁人长矛,硬生生替秦典墨撞退了几人去。

这是秦典墨第一场独立指挥的战事,却因人数悬殊不甘落败。凌厉的风裹挟着沙尘,四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,目光所及,皆是梁人高大直立的战旗。

尘土飞扬,杀声震天。

战局化成了一场梁人的屠杀。

他领的这一支小队,除他外仅剩三人。

重弩在火光中泛了金芒,照耀出隆隆的战鼓和号角,震耳欲聋。

“将军!”

“少将军!”

风声怒吼,他误以为那是战友的呼喊,心中一横,攥紧了长剑,视死如归。

战马嘶鸣,铁蹄践踏,复有一层号角从远方传来,像是隔绝山海,却近在咫尺。

“典墨!”

秦典墨骤然回神,望向声音的来源处。

闪着寒光的利箭宛如当头暴雨,轰然砸向围剿秦典墨的梁军,激溅起道道血光。眨眼之间,那树林中窜出了乌压压一片人来,顶着同梁人异色的军旗,以鲜红的血色书就“秦”之一字。

秦典墨瞳孔微缩,愣了愣神。

林间领兵的小将,一双黑眸锐利而深邃,面覆白纱,头戴素盔。女子腰若细柳,肩若削成,分明是闺阁小姐的面容,驾马的姿势却娴熟无比。她一手攥了缰绳,背上是一左一右交叉的两柄软剑,目光紧锁在重弩之上,挥臂发号施令。

冲天的呐喊声中,秦家军从树林间奔袭而来,彻底打乱了梁人围剿秦典墨的节奏。步兵凝成的包围圈逐渐被秦家骑兵瓦解,趁着梁人混乱之时,树林中竟闪过一道道银光,从空中划过,冲着梁人队中而去。

空中漫开一股醇厚的酒香,细腻的甘甜和轻柔的酸涩相互辉映,梁军的主将暗道不好,急忙抬手示意撤退。

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

他方才用在秦典墨身上的招数,终是要报应到自己身上。

临近树林那一侧的弩车,已被悉数浇上了烈酒,纵是他眼神再如何疾恨如刀,也无法阻拦火舌的蹿腾。战局的改换几是顷刻之势,梁军主将自是看出了秦家军援兵的来处,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,将那白袍小将割喉饮血。

方才营中,珈兰指给阎姝的便是这一条暗线,亦是梁人战胜后撤退、补给的必经之路。倒马关是最为险要的战场,珈兰知道秦典墨不愿让阎姝冒险,于是给她分配了另一处的任务,自己则担了最危险的差事,领军来援。

秦家的骑兵享誉威名,一阵冲杀下,梁人步兵的包围圈彻底溃散,众人终于与秦典墨会合。力竭的三人被旁人扶将上马,经此一役,恐怕军中无人再疑珈兰待楚国之心,而她同秦典墨微妙的关系,也使得众人为她让开了一条道来。

“方才借着夜色瞧不清人数,他们如今败走,不意味着不会卷土重来。”珈兰镇定自若,从马上翻身而下,“这三人伤重,需尽快赶回营中寻大夫医治。秦将军身中毒素,不宜快速行军,只留下十人的小队护卫即可,其余悉数回营,等候阎姝副将的吩咐。”

秦家军中几人面面相觑,正要开口应下,见同伴犹豫,便也压了下来。

“照兰姬姑娘吩咐。”秦典墨开口道,有些脱力地倚上了石墙。

火舌在街巷的每个角落肆虐,将墙壁、楼板和陈设烤焦,化为乌有。如今倒马关内的数间民居宅邸皆化为火海,幸好他们一早就疏散了百姓,伤亡不算何等惨重。

以如今的火势,想再踏入关内怕是送命之举。只有等烈焰熄灭,烧无可烧,介时再安排兵士前来,方为上策。

“从将军令!”

号角齐鸣,在关内火焰的噼啪声中,士兵们迅速收起兵刃,举了火把往回撤去。见众人离开,珈兰快步越过人群,扶住了墙边摇摇欲坠的少年。

秦典墨呼吸微滞,目光低垂时,瞥见少女身后的两柄长剑,无奈地扯了扯嘴角。他想抬手将重剑收归入鞘,可如今四肢已被毒素侵占,分毫无法动弹。

察觉到秦典墨手臂的箭伤,珈兰心下了然,抬手找准了位置,暂时封住了他几处大穴。少女目光轻移,瞥见了城墙上那个深深的窟窿。这是一处人为凿开的小洞,像是曾被重弩穿刺,后又被人倒拔而出,边缘处隐约可以瞧出磨损后的粗糙。

她不敢想,若是方才晚来片刻,重弩便会射穿秦典墨的心脏,将他牢牢钉死在此处。这一洞口的所在,证明早年间梁人曾用过这般手段,且大获成功,想来便是那次秦苍丢失倒马关的一战。

那一战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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