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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扯了扯嘴角,挤出个温和如常的浅笑,赤忱无匹。

“为真。”

“二问,你心中牵挂的女子,是三公子的旧识。或真……或假?”

“真。”

吕世怀神色始终如一,回应着至诚至真的答案,挑不出半分错漏来。司马音攥紧了拳,牙关微咬,不由上前了半步,离开了丫鬟撑着的纸伞区域。

她行至吕世怀身前,抬眸死死盯着他眼底的神色,这才恨恨地吐出了第三个问题来。

“你爱她。”

像是笃定,又像是询问。

吕世怀笑意更甚,像是一早就知晓她会问出这等问题来。而二人之间,只有吕世怀心中清楚,司马音所问的三个问题,同楚恒的猜测如出一辙。

一问,吕世怀是否一早就在算计着她的婚姻情感,利用她接近司马相国;二问,他是否与楚恒有所往来,意图在王权之路上将司马家族卷入其中;三问,则是在问他,待她可曾有过真心。

楚三公子,对于情之一字的利用,一挥而就,信手拈来。

“不爱。”

司马音一愣,秀眉一松,神色微滞。

“我能得以进京,的确仰赖三公子垂询。而替我牵线之人,便是你口中的那位女子。”吕世怀笑容清浅,当真瞧不出半分异常来,淡道,“她于我有提携之恩,而非情爱。虽不过是几两碎银的施舍,但到了成就了你我姻缘,若非她不在玉京,我是要好好登门致谢的。”

吕世怀字字恳切真挚,好似回答的是显而易见的事实。司马音见他面色稀松平常,目光无半分逃避,不由定了定心。她垂首望着少年衣袍边沿被雨水打湿的部分,心中长舒了一口气,往前半步,走入了他怀中。

少年一滞,油纸伞险些脱手。

司马音侧耳听着衣袍下,少年健硕有力的心跳,下意识环紧了吕世怀的腰身,给予他冰凉雨丝下的无边温暖。

“你是选定了三公子,是么。”

吕世怀目光轻颤,躲闪般望向那处漫了水雾的后湖,答道:“知恩图报,善莫大焉。”

司马音阖了眼,听耳畔雨声窸窣,像是忽然安了心。

“我会好好经营,惦念那位姑娘的恩德。待她需要援手之日,司马音定不会袖手旁观。”

她给了吕世怀一份弥足珍贵的承诺。司马音并不知晓吕世怀和珈兰的旧事,只是凭借着对文人风骨的了解,草草断定了吕世怀的心思。

在她眼中,吕世怀宁可抱香枝上老,不随黄叶舞秋风的性子是板上钉钉之事,若他当真欠了谁的恩情,必会结草衔环以报,更何况是他落魄时的救济之恩。无论此事或真或假,她司马音若想在京中留得个好名声、能嫁得去人,必需得摆出个贤淑的模样来。

再怎么吵,也是夫妻间的事,总不至于搁在外人面前叫人瞧闲话。更甚者,她依旧这般欢喜着眼前的青衫少年,哪怕手段不齿了些,也是为了同司马音结成姻缘罢了。

吕世怀望着那片仙境般的银湖良久,方收回了目光,左手轻抬,环住了怀中的女子。他像是能听见自己胸膛之下叫嚣的痛苦,每一次跃动,都似绞杀般磨灭了他的初心,一点一滴并入漫天的淅沥之中,再无处可寻。

楚恒侧眼瞧着远处林木之后一双相拥的男女,心中冷笑,复又静了心,去欣赏湖上漂泊的白雾。方才墙上偷听的少年闪身从屋檐上跃下,冲着小寒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,方跪在楚恒身后。

少年的衣角上,绣了一朵银色的雪花,玄色劲装,果真意气风发。

……

军营绵延数里,帐篷林立,篝火熊熊,照亮了每个远行归来兵士的面庞。为首的将军愤然从马背上翻身而下,大步流星地向着主帐行去,额头青筋凸显。

营帐与营房整齐划一,沿着军营中心的一条主干道依次排开。主营帐位于军营中心,两侧设了警示各营的值班小帐,旁边还设有鼓楼和旗杆,用以指挥军队和传递信号。

将士们仰头一瞧,那一面梁国的军旗赫然高耸在鼓楼之上,这才安定了心,松懈了紧绷的神经。主帐外,遥遥站着一名布衣素袍的男子,垂衣拱手,向着来人行礼。

“大将军……”

“你还有脸面叫我这一声!”男子勃然大怒,闯入了主帐中去,“进来!”

大帐中空无一人,男子定睛一看,同他离开时并无甚区别。唯独主座的书桌上,多了一封看似加急的信件,端端正正地摆在桌案正中,十分醒目。

“我循着你的法子,复又用了先前对付秦小将军的招数,但是今日!”男子一把捞起桌上的水囊,仰头灌了好大一口,抹了抹嘴,“不知何处窜出个巾帼小将,生生破了你的局!将那奄奄一息的秦典墨救了回去不说,还抓了我布置在美人亭下的预备军!”

布衣男子怔然直起了些身子,收了礼,难以置信地开口道:“女将?”

“是啊,女将!”褐袍将军摘了头盔,大咧咧地落座于桌前,锐利的眼神如同猎鹰盯着猎物般投向布衣男子,冷笑道,“我也是同阎姝打过交道的。那女子身量纤纤,背负两柄长剑,必不是阎家后人!可笑你同楚后交情不凡,怎么反倒这等要紧的线索却从未听闻!难不成你……”

“将军恕罪,”布衣男子眼珠一转,决计先行服软,当即撩了长袍跪下,“微臣并无此心。微臣也是头一遭听说秦家还有旁的女将军,这美人亭更是多年未曾启用,秦典墨此番能侥幸逃脱,实属意料之外。”

“当年,没留下一个活口。”褐袍将军眼眸微眯,烛火亦点亮了他棱角分明的面容,是身经百战方有的沉稳镇定,“我让人驾马踏碎了秦小将军的尸骨,这消息不可能是从秦家军那儿传出去的。否则,按照早年间秦苍的性子,早就将我在关内美人亭的暗线填埋了,又怎会留到今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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